那爷原本是皇宫里伺候皇室的老人,虽然看起来是一个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,但其实思想非常顽固,一直坚守着从前的东西不肯放手,连辫子都没有剪掉,遇见了王爷和婉容,就想尽办法对他们好,想要依靠他们的力量恢复清王朝昔日的荣光,而这样的人,也是一直都得不到人们的欢迎的,他终将是一个完全被社会遗弃的人。
《老酒馆》里有个叫“那正红”的老头,坑完了男二坑男一,堪称“坑友达人”。他为人热情、仗义,人品也不坏,因此特别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。最要命的是,他每次坑朋友,还真都是出于好心。
冯恩鹤饰演的那正红,人称“那爷”。他自称是旗人,在宫里教过小王爷们掼跤。第一次见面,他就帮助陈宝国饰演的陈怀海赶走了堵在老酒馆口收保护费的人。老爷子功底还是有的。因为是“宫里边出来的人”,所以那爷在气质这一块儿还是很可以的。这种“见过世面的样子”,再加上一出手就撂倒俩,帮老酒馆平了事儿,让陈怀海和他的伙计们满心感激,于是便请他进屋喝酒,各种周到伺候。
可是一落座,那爷的本性就开始暴露了——吹自己当年撂倒了好多八国联军。那爷嘴里全是火车。他尤其喜欢装“社会人儿”,老显摆有人求他帮忙“摆事儿”。
有一天,那爷在“去摆事儿的路上”遇到了男二号贺义堂(冯雷饰)。他的坑友之旅就从这里开始了。贺义堂的日料馆刚倒闭,那爷就给他出了个主意,“咱这条街上满人多,但是没有满汉全席八大碗”。
这里需要解释一下,“满汉全席八大碗”是指满汉全席里面的“下八珍”,是满汉全席里的低端系列,基本都是些家常菜。满汉全席还有上八珍和中八珍,那些光是原材料贺义堂也买不起。
应该说,那爷的这个建议还是可行的,也确实找准了当时市场上的空白需求。更重要的是,那爷自己还出了一大笔钱,跟贺义堂合伙开起了主打八大碗的“老奉天”饭馆。其实那爷没啥钱。他出钱开饭馆,是把自己家的字画给当了。所以说,那爷创业是真下了本儿了,并不仅仅是头脑风暴。可是,他的心思却没在菜品上,而是放在了那些“有身份的客人”身上。
那爷告诉贺义堂,对那些“有身份的客人”,宁可赊账,也得换个交情。就这句话,彻底把贺义堂坑了个家破人亡。后来,还真让那爷给碰见了一条“大鱼”。
屠洪刚饰演的王爷,也来到“老奉天”吃饭了。这个王爷虽然后来被证明是个骗子,但王爷的身份可能是真的。因为他仅凭那爷自称在宫里边教过掼跤,就说出了那爷的姓氏。包括他用来当诱饵的那串手链,贺义堂也找了托底的当铺老板验过,很稀有。
王爷说出了那爷的姓氏,戳中了那爷心里最柔软的地方——皇帝情怀。那爷围脖里一直藏着辫子不剪,包括他下血本开满菜馆,其实都是因为放不下自己对前清皇室的感情。自从确认了王爷的身份之后,那爷立刻捡起了宫里的规矩:坐椅子只坐个边儿,王爷敬酒他说奴才不敢,最后摔倒了还高呼皇上万岁王爷千千岁。
那爷一心想要重现清朝的荣光,因此觉得这位王爷是个“大机会”。他对贺义堂的劝说,也从“宁可赊账”升级为“给钱也不要”。那爷的名言:这点钱怎么能说是九牛一毛呢,应该是九牛一毛上的毛尖尖。
在那爷的教唆下,贺义堂也打肿脸充胖子,一再谢绝王爷结账。俩人都准备放长线钓大鱼,结果被王爷给骗了个倾家荡产。贺义堂的老父亲被气死,日本媳妇也抱着孩子跑了。
如果那爷没出钱开饭馆,那他完全可以被怀疑成和王爷是同伙。可那爷是这家饭馆的唯一出资方,他坑贺义堂就等于是坑自己,所以面对这样的“坑友”,贺义堂心里窝火也没法说他。贺义堂社会经验奇缺,而那爷又一副见过世面且出于好心的样子。一个眼高手低,一个善于画饼——即使是现在,贺义堂这种人也很容易在那爷这种人的身上吃哑巴亏。
坑完了贺义堂之后,那爷仍未清醒。因为他又看到了一个更大的“机会”——皇后婉容。袁姗姗饰演的婉容,在那爷看来是个“活久见”的机会,比先前那位王爷的价值可大多了。所以这一次那爷不仅故伎重演,而且变本加厉。
他把自己的房子都给卖了,全部用于给婉容买新鲜食材,让陈怀海的老酒馆给做。婉容一次爽约没来,食材就扔了再买新鲜的。再爽约就再扔、再买。
后来婉容终于露面了,那爷不仅跪接“凤驾”,还主动肩负起了太监尝菜的工作。此前婉容爽约的那几次,每次那爷都要求老酒馆提前关门准备。一来二去,把老食客们都给伤了,但那爷不在乎。他认为只要能搭上皇后,丢几个老客算个啥。
那爷虽然不是老酒馆的出资人,但他的逻辑很硬:我这是带你们见大世面、傍大靠山,而且我没少给过包场费,你们担心个啥。那爷一直在用自己坚信不疑的那张“大饼”去坑信任他的人,同时也把自己坑得不浅。房子卖了老婆去哪住?剧里没提,但估计处境好不了。
陈怀海毕竟不是贺义堂,他很有社会经验。陈怀海一看,给婉容打前站的都是日本人,一个个凶神恶煞的,就跟那爷提出,“这钱我不想赚了”。那爷觉得自己就差最后这一哆嗦了,但他看陈怀海也挺坚决,就求陈怀海成全他这最后一次。陈怀海是个重情义的人,所以也容易被情义二字架到火上烤。
因为那爷帮老酒馆平过事儿,而且三年来没少到老酒馆捧场,现在又豁出老脸来哀求,所以陈怀海还是答应了。道德绑架之所以管用,重点不在于绑架者怎么嚷嚷,而在于被绑架者耳根子不够硬。陈怀海因为是男主角,所以小心行事的话也没遇到什么危险,换成旁人就不一定了。
婉容在老酒馆吃好了,转过天来又提出让老酒馆送菜到家。因为这一天,据说是溥仪要来。婉容也很期待,那爷就更兴奋了。在婉容住所门前,日本人要搜身。那爷还跟人家套近乎,说咱们自己人就没必要搜了吧,结果换来一句“少废话”。后来溥仪也没来,反倒让那爷和陈怀海们看到了这位末代皇后在日本人面前的无力感。
婉容临走时告诉那爷,世道变了。可那爷仍不醒悟,“世道怎么可能会变呢?”那爷这个人,不只是愚忠,也不只是跪久了站不起来。那爷身上的奴性,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对自己现状的不满,又因无力改变现状而产生幻想。
现在也有很多像那爷这样的人,因为在某种旧秩序中活得体面,因而对这种旧秩序充满怀念。他们当年也是有些本事的,但离开了旧秩序、旧环境或者旧平台,他们的本事就无法释放价值。每个人都会面临被时代淘汰,但有些人主动与时俱进,有些人则一心幻想复辟曾经的荣光。于是这些人开始为自己画饼,并坚信这张饼一定能吃到嘴里。与其说他们是在坑朋友,不如说是在坑自己的同时顺带着把朋友给坑了。
跟那爷这样的人做朋友,很考验定力。一旦你对自己的斤两认识不足,一旦你心里也有快速成功的念头,就有可能成了他们的陪葬。这才是《老酒馆》用那爷这个角色真正想说的道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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